龙仁青：小牧村的《西游记》

《西游记》的龙仁藏译本，叫《唐僧喇嘛传》。牧村

万玛才旦电影《静静的游记嘛呢石》中戴孙悟空面具的小喇嘛

有一天，次洛来我家找我，龙仁他说他已经决定让我当唐僧喇嘛。牧村“你汉语说得好，游记还会讲《唐僧喇嘛传》的龙仁故事，所以你是牧村最适合当唐僧喇嘛的。”他对我说。游记

当时，龙仁我正在看一本少年版的牧村《西游记》，这是游记我爱不释手的一本书，汉文的龙仁，我已经看了好几遍了，牧村次洛所说的游记《唐僧喇嘛传》，其实就是我看了《西游记》后，把其中的一些故事用藏语讲给他听，他听了故事后，又讲给他家里的大人听，他家大人们就告诉他，这是《唐僧喇嘛传》里的故事，所以，次洛把《西游记》不叫《西游记》，而是叫《唐僧喇嘛传》。“我阿爸说了，他小时候就听过这些故事，这些故事都是《唐僧喇嘛传》里的故事。”次洛说——后来我知道，《西游记》的故事早在清末民初的时候就传到了青藏高原上，当时在家乡寺院里收藏的佛教典籍里就有《西游记》的藏译本，但书名不叫《西游记》，而是叫《唐僧喇嘛传》，次洛的爷爷是个还俗的喇嘛，他在寺院里看过《唐僧喇嘛传》的故事，次洛的阿爸小时候，次洛的爷爷就给他讲过这些故事。

藏文版《西游记》，书名为《唐僧喇嘛传》

那天次洛来找我，是因为他要组建一支西天取经的队伍，以后放羊的时候，就照着《唐僧喇嘛传》里的故事玩儿，他决定他自己当猴王，也就是孙悟空，他家那只叫加托的藏獒就当白龙马，猪头也就是猪八戒以及汉地和尚，也就是沙和尚目前还没有人选。不过，他已经有了唐僧喇嘛的人选了，那就是我。

次洛来找我时，手里拿了一根棍子，很细，歪七扭八的，一看就知道是从我们当地生长的一种叫沙柳的灌木上摘下来的。次洛却煞有介事地拿在手里，还不时地挥舞一下，说那是他的金箍棒。我的故乡铁卜加，海拔高过了“树线”，所以除了牧草和山洼、河湾处偶尔有一些灌木，满眼看不到一棵高大的乔木，找一根棍子这样的事儿，在我们这里就成了一件难事儿。

我对次洛手里的棍子不屑一顾，觉得它离金箍棒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。让我更不屑一顾的是他让我当唐僧的事。“孙悟空是唐僧的徒弟啊！”我说，“是唐僧找到的孙悟空好不好！”我对他说，说着，很不屑地斜眼瞪了他一眼，继续看我的《西游记》了。

次洛对我的话深以为然，他看着我，想了又想，说：“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？”

“五行山下啊！”我说，“你被压在五行山下，是我把五行山顶上写着六字真言的字符拿掉了，把你救出来的啊！”

“五行山在哪里呢？”次洛问我。“五行山……”次洛提出的问题让我愣了片刻，我结结巴巴地说，“五行山就在五行山那里啊！”

次洛听了，却说：“我知道五行山在哪里！走，跟我去找五行山！”

听了次洛的话，我从少年版《西游记》上抬起眼睛，惊讶又意外地看着他。“走啊！”次洛看着我说，“你拿上你的书包，来救我啊！”

看着次洛坚定的目光，我有些犹豫地合上《西游记》，背上书包，跟着次洛走出了家门。

那天，次洛把我带到了小牧村附近的一座古城遗址——伏俟城——这个古城的名字也是我后来知道的，这里是一个叫吐谷浑的古代少数民族曾经居住过的地方。

古城的东侧有个塌陷下去的洞。我和次洛来到这里，次洛便让我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，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，又让我在纸上用藏文写了六字真言“嗡嘛呢叭咪吽”，贴在洞顶上。接着他钻到洞里，对我说：“你把字符拿掉吧！”我立刻听懂了他的意思，便把那张写着六字真言的纸从洞顶上拿下来，次洛便从洞里跳出来，挥舞着那根又细又歪七扭八的“金箍棒”，来到我面前，忽然跪在我面前，用汉语叫了我一声师父。

从那天起，小牧村里的《西游记》的故事就开始了。（龙仁青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