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角遇见鞋匠及他的爱情

2024-11-19 02:38:14 admin

《说文解字注》中对“匠”的转角解释是:木工也。工者、鞋匠巧饬也。爱情百工皆称工、转角称匠。鞋匠以木工之称引申为凡工之称也。爱情白话一些,转角即,鞋匠各种手艺人。爱情比如木匠,转角比如鞋匠。鞋匠

上世纪八十年代,爱情在我十来岁的转角时候,尚能看到如今稀缺的鞋匠匠人,我也能记得他们些许的爱情手艺。那时,因为物质没有极大化,家里一年到头是不大添置物什儿的,碗啊盘啊是父母结婚时置办下的,买来就是准备用一辈子,做不到“讲究”——菜色不一样,就有不同风格的餐具来配。所以,一旦有盘子、碗的打破了,也不扔掉,自会等来“锔匠”。大概嘴里吆喝着“锔盘儿、锔碗儿”,推着小车走过了十里八乡,车上盛放着工具和多多少少的盘啊碗的,等着物物交换。那些年,是不大有闲钱的买卖,多半是农家的粮食换物件儿、支付工钱。

胡同里总有三个两个被打碎的碗吧,毕竟谁家不趁一个两个淘气的小子呢!那些年,村里的孩子可是没有作业的羁绊,闲工夫多了。听见热闹,就领了差事补碗去了。也没问过来者,“您打哪儿来?挣得可够吃喝?”只管围了他的车子看他的手艺玩儿。盘子碗的都是瓷器,好坏不论,“成色”不是那个年代有的概念。锔匠先给破片打对称的眼儿,三五对不拘,再放入锔钉,敲打平顺,放水试试,不滴不漏就完活儿一个。主家就端来约定俗成的黄豆啊麦子啊结算。

此时的我也恍惚了,叙述的像是老电影里的情节,本能的就觉得,若是冬天,围过去的丫头小子们肯定是穿着肥大的棉袄棉裤,有人的袖口上已经被鼻涕擦亮了;若是夏天,小子们肯定是晒得黢黑,丫头里,我是最白净的那个......

更显得不真实的还有,我在县城的街上看到过骆驼,现在想来大概是西域,不,新疆来的,来讨生活。后事如何,无从考证,我只真真的记得,那些人穿着皮袄......

匠人中最有男人味儿的莫过于铁匠了吧,叮叮当当、火花四溅的力气活儿之下人们多忽略了他们细致、甚至绝世的手艺。具体来说就是,如果夺了曹操的倚天剑、张飞的丈八蛇矛、关羽的青龙偃月刀,《三国》演义起来是不是有点儿娘......

很年轻的时候,喜欢过一首诗,戴望舒的《雨巷》。心驰神往的不是“逢着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”,而是她手里的油纸伞。诗是一幅油画,油纸伞是画儿的加分项。表达方式很西方,画面却十足民国乡下的文艺味道。想了又想,还真是绝了,这姑娘的手里实在不能换了其它物件儿,否则,很“东施”。伞也得是素面儿的,不要花也不要鸟,只是老手艺人刷过桐油晒过太阳的就好。

离我最近的“匠”是我的亲叔,一枚木匠。小时候老见他在自己的工作间里忙活。婚娶是大事,都要定制一套组合家具,很时髦,代价也不菲。刨子到处,飞花走末,一层层的刨花儿翻起一层层的木香,使人着迷;长直线不是画的,要拿墨线弹——墨线两头定好位置,中间手拎起,“啪”一放,带着墨香味的直线伶伶俐俐地出现了;榫卯啊倒角啊都是稀松平常的手艺,还真没记得他会雕花,十八般武艺少学了“一般”吧。可惜后来,活儿渐次少了,只为出嫁的堂妹做过几把小椅子,被我生生的昧下一对,实在眼馋啊。没有了木工活儿的木匠落下一毛病——爱树成痴。房前屋后院子里种满了树:大大小小高高低低,不分门类不分曲直,不成材的也不许砍。在老主人的护佑之下个个长得自由又放肆,好不快活!

理发匠现在还能看见,只不过从以前的国营理发店里来至了老街老巷里,自行车一支,椅子一放,“铺子”就算开门了。生意虽然不多,但仍有固定的老主顾。闲了,还能和老哥儿几个“杀”一盘。老时代的老手艺侍候不了染成红头发黄头发的孩子们,他们属于发型工作室里的洋气的“托尼老师”。

追剧追到《延禧攻略》,好看也好遗憾。获赞无数的中国非遗手艺之一,绒花,扎了我的心。前不久才看过一个纪录片,会做绒花的工匠,全国仅存一人,在南京某条巷子里,手没停。

匠们数不清,都靠手吃饭。为什么其中混入了“教书匠”,靠口吃饭?

说到底,从前的匠人们都是穷人,要想养家糊口,得学一门手艺。手艺人哪里又有富的,日子大多清贫。纯手工的东西耗时耗力,快了,活儿糙,过不了心里的称。活儿再好,也是不叫座,吸引不了现代的学徒。运气好的匠人进了博物馆,修文物也好,展示手艺也罢,算“善终”。面对动辄三五年的基本功,叫好者也黯然失色,敬,而远之。运气差的,要么勉强转行,要么干脆销声匿迹了,我心戚戚。

能放下身段,占据街头一隅的也不失为一种洒脱,鞋匠便是其中之一。能称匠者,必是专家,而鞋匠实在是我狐假虎威的底气来源。

男人对女人最大的困惑之一莫过于,女人爱买包。俗世笑称:“但凡男男女女发生口角摩擦,没有什么问题是一只包搞不定的,若有,那就来两只。”事情的正常演绎是,某一天,看中了一只包包,真假皮之间实在不是我辈之能为者,于是,使出“杀手锏”——“让我家街口的鞋匠看看,不是真皮,你得退啊”。假他人技艺,壮自己声威的事儿也干过几次。结果无非是,老板的再次确认,“放心吧”;或者,“还能便宜点儿”。对于凡俗女百姓,无非是求仁得仁——以真皮的价位买到真皮,以非真皮的价位买到非真皮而已;往往,事与愿违者众......

鞋匠阅鞋无数,真能逃过他法眼的“李鬼”也逃不过他的“法手”吧。鞋匠大概不知道我以他的名义招摇于闹市包店,将一个一个心仪的包包纳入囊中,却没有交过一分钱的“保护费”。每每路过修鞋摊儿,都心存一丝愧疚,尽管一次都没有麻烦过鉴定师。有他的旗号就够了,“人的名儿树的影儿”,“李鬼”们自然知道该避开哪路神仙。

不管我来或不来,他都在那里,或忙或闲。中午也不见回去,只在遮阳伞下,躺椅上,眯一会儿,不觉得热也不觉得冷吗?日子过成了习惯,添了些闲散悠然的味道,世间总有几双鞋子要修吧,愿者上钩,不强求。

那天下午,刚入手了一只新包,想着要不真让鞋匠掌掌眼,掂量掂量性价比。骑行到拐角处多看了一眼,却,没停。

其时正值暑天,黄昏,鞋匠的鞋凳上是晚饭,层层叠叠的保温桶吧,来送饭的是他的老伴儿。老伴儿坐在他的对面,手肘搭在膝盖上,身体前倾,絮絮说着什么,嘴角带笑;鞋匠吃着听着,嘴角带笑。两颗花白的头离得很近,大概聊得只是家常,内容也重复了上万次:我吃过了,孩子们吃过回自己家了,明天周末不用我带孙子了,歇歇我这老腰吧;今天炒的豆角可软乎?红烧肉可入味?绿豆汤熬了一下午;老张家的小儿子结婚,随多少份子钱啊?你是一家之主,你说多少是多少,一辈子都是你说了算,老了老了谁稀罕夺你的权......

鞋匠夫妇对话如此而已啊,寻常巷陌寻常百姓寻常话题,可,为什么我哭?瞬间泪目。“因为啊,我老了,而你还在;因为啊,你老了,而我还在!”说好的“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”,谁都没有中途退场。

世人多歌颂年轻人的爱情,比如贾宝玉、林黛玉;比如罗密欧、朱丽叶;比如梁山泊、祝英台......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求索,“你死了,我也不在这世上活着”。这样的情节在小说里好看,在电影里好看,在舞台上好看,观者、读者唏嘘不停,恨不得“我也要这样的爱情”;也有合了观众的意的,皆大欢喜的,从此“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”。

我们且把幕布再次拉开,观众且不离席,让以上人等全都不死,过上幸福的生活。一天天一年年,青年,中年,老年......一样的生活之后,最后剩下的观者会有几个?还是,我们宁可选择罗密欧朱丽叶不活着;梁山泊祝英台还是化蝶吧,不然,如何以小提琴纪念他们;黛玉焚稿挺美的、宝玉做了和尚才配上“白茫茫大地真干净”;

鞋匠夫妇没有标榜过自己,却一个不小心活成了爱情老了的样子,“白头到老”原来没有那么难!这是清清净净的爱情本尊啊,不关乎容貌、不关乎身家、不关乎俗世里各色标准。几十年相守的日子被他们打磨成珠,温暖却不动声色。

到了这把年纪,父母已不是“我的”,他们已入余光中的诗;儿女也不是“我的”,每次饭后,人家都要“回自己的家”;珠宝首饰、华服美裳不是“我的”,因为我已不屑;世间只有你啊,是我想据为己有的!早过了嫌弃你粗糙急躁的年纪,此时的我要的只是“你”,并且贪婪你以后的日子,千万别留下我“一个人”啊.....

鞋匠多大智若愚,数落的话听了几十年了,也没见耽误一顿饭啊;冬天的棉袄、夏天的水杯,还不是忘一次送一次。给不了富啊贵的,老伴儿啊,用一辈子的时光赔,可好?

......

其实,鞋匠夫妇一句情话也没说。没发现我在一眼之后,假他们之名,编撰他们之事。只不过如往常一样,鞋匠吃罢了晚饭,老伴儿收拾停当,陪坐着,等鞋匠收摊儿,回家......

来源:河北空管分局(通讯员  石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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